读《世说新语》
发布人:图书馆审核员  发布时间:2017-05-17   浏览次数:1613

  

      《世说新语》三卷,南朝宋刘义庆著,南朝梁刘孝标注。分德行、言语、政事等三十六门,记魏晋名士事,《隋书•经籍志》著录于《子部•小说家》类。如果用传统的提要的方式来叙述《世说新语》,当如是开头了。如果用感性的方式开头,《世说》好比一道竹帘,帘外即是钟情之地。
      《世说新语》并非典正的书,而是风雅的书,读的时候,我以为,如若不做精研,不必自首字迄于末字规矩不漏地读下来,而可以感受开始的氛围,然后随意读,每一门自有每一门的乐趣,每一门自有每一门的感慨。上卷以儒家四科为首,然后是方正、雅量等较为典雅、近于修身正心的名士事迹;中卷多为品赏、感慨人事的内容;下卷则记一些可付一笑、可付一叹的事,更为特别。书中人物多为高门大族之名士,所涉多风流倜傥,抑或仁义为天下范。其神清逸高洁,其言简雅多姿,其事百感交融,是为一部奇书。
       其神清逸高洁,指一种清洁而真挚的精神。阮籍丧母,饮酒食豚,直言“穷矣”,吐血数升。不合礼法,却关真情。鲁迅先生笔下的魏连殳在祖母的葬礼上不按礼法来“哭”,反而在众人意想不到之际痛哭流涕,如惨伤的狼一般,正与阮步兵性情相合。礼法本是一种秩序,但却不应困于其中。真情之流露,不限时,不定地,更不应有一定的程式。庄子鼓盆而歌,谁人言其不伤心呢?言情之法异也。阮籍之行,有如孩童一般天真而可亲可爱。士有放逸之行,也有仁义之举。荀巨伯探友人,不惧胡兵而以义退之;陈太丘访荀朗陵,太史奏曰“真人东行”……《世说新语》中的风流名士,坚守着文士的高尚精神领地,以一种良善而风雅的姿态行于世上。
       其言简雅多姿,是说《世说新语》的文字简洁而有神采。譬如,《容止》一门讲魏晋士人品评人物风神的事迹,其言嵇康为人“岩岩若孤松之独立”,醉时“巍峨若玉山之将崩”,其神采不可细细摹画,却在聊聊数语之中了。又如“谢太傅寒雪日内集”一条咏雪时,一为“撒盐空中差可拟”,一为“未若柳絮因风起”,一句“公大笑乐”,谢道韫之才、谢安之雅均在其中,不必细言。且因《世说新语》简练丰富,随读可以随感,前后不十分牵涉,甚是适合闲暇时坐于窗前、案几旁、枕头畔、沙发上随性阅读。
       其事百感交融,当具喜怒哀乐。刘伶醉酒,祷祝神灵曰“妇人之言,甚不可听”,令人忍俊不禁;郑玄女婢被拖入泥中,人问其故,答曰“薄言往愬,逢彼之怒”,确乎为“皆读书”也,令人一笑;桓南郡杀鹅,车骑曰“无所致怪”;王子猷“子敬!子敬!人琴俱亡”,哀痛令人肤紧……书中名士的悲喜,无异于常人,又不同于俗子。情是一样,对情的态度与行为却有不同。正因为名士对于人生的透彻感悟与对情之不舍,才会有如此钟情的喜怒哀乐。
      “圣人忘情,最下不及情,情之所钟,正在我辈”,这当是魏晋名士所以风流而令人钦羡的缘由。世人如若可以钟情,则世俗一切功利浮华,皆可消化在一笑一叹之间。
      元培书房约我写书评一篇。草撰拙文,诸君见笑。只因当日曾钟情此书,手不忍释之,有感之处,姑且言说一二,以表崇爱之情。鲁迅先生曾觉得,阮籍、嵇康之辈恰恰是最尊重礼法的人,正因为世上多伪士,才义愤而不合于俗。我以为,名士心中所存乃“真情”二字而已。真而善,礼法自然不为名士设也。时代会发生变化,但当时人对于生命、人生、社会等等之思考,却是后世一直不停地继续着的。